若干年前,本人有幸曾經和一位記者出身的女同事去做現場調研
訪談的是某上市公司的一位技術總
這位技術總很有名,而且眾所周知因為公司負他很多,他那會已經決定要離職了
但他是個很有道德感的人,正因為要離職,更是注重個人言辭。對公司不愿有任何不好的信息披露。但說公司好,他又撒不了那個謊
所以整個訪談就很尬,幾乎挖不出任何有信息量的話
然而技術老大就是他,最了解公司技術業務的他不訪的話,訪其他人很難拿到對技術的全面信息
面對這種場面,我這種那會還很顧念自己面子和別人面子的人是真的沒轍
但記者同志不一樣
第一,她不懂技術,但來之前她顯然做了功課,知道很多技術名詞
所以她就拿這些技術名詞去編造各種觀點,去找技術總驗證。
我一個非技術出身都聽的出來,這些觀點十有八九都是錯的或者說不準確的。但她持續的問。
第二,她并不顧念副總所謂的為保全人格魅力所設定的不能說前公司壞話立場
不斷的抓各種可能涉及到公司虧待副總的話題,大侃特侃
親愛的朋友們
那會坐在她旁邊的我,有種沖上去掐死這同事來制止她發問的沖動
因為她問的那些話在我看來,既沒有智商,又缺乏情商。我很擔心對付副總覺得我們公司派了倆傻叉來訪談
這副總剛開始不怎么回應
后來臉色開始不好看
很明顯的起了情緒
再后來開始憋著怒氣糾正記者的專業錯誤
再后來開始指正記者說的他與公司的傳聞與事實不符
真實情況是"不啦不啦不啦"這樣的
然后這個記者開始稱贊他技術專業度高
開始和他共同感嘆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再然后副總開始跟記者無話不談
直到訪談結束
副總還意猶未盡的表示等到了下一個公司
邀請我們再去訪談
我的朋友們啊
這整個過程下來,我是懵逼的
我親眼見證了這位副總從友好的假笑,到不懈與憤怒,再到慨然應懟,再到深情吐露,再到吐露完的滿足,整個一個拋物線搬的情緒變化歷程
我自己也親自經歷了,從無語加鄙視,但一臉懵逼,再到趕緊拿起小本本記錄奮筆疾書,覺得干貨滿滿的歷程。
大家如果看過一部叫《海上鋼琴師》的電影,電影高潮斗琴那一部分,主角的好基友曾經經歷了覺得主角再凈干蠢事,憤怒的滿地打滾,不停吃紙。到最后看到主角一手必殺,干的老黑鋼琴大佬臭著臉離開而雀躍歡呼
我當時的心情轉換就是這樣的
反倒是全程情緒都很平靜的是記者同志
她有時話不多,有時候話多,也會捂嘴微笑,也會痛斥宵小。但整體來說,情緒波動,比在場的另外兩位小的多。
而且不怕告訴大家,這次訪談,是我有限的盡調生涯中,僅在訪談這個環節聊的最深的一次。
后來我把這個過程講給記者同事聽
她跟我說這不算啥
記者這個工作的本質,就是通過調動對方的情緒,來深刻呈現人物和故事的。
這是他工作的入門功課。
這也是為啥我們一個投資公司,老大會找一個記者來跑盡調訪談的原因。
所以,朋友們
記者工作的本質,是調動被采訪人的情緒,
充分立體而真實的反應出受訪人的故事
這份工作的核心是通過專業手法引導受訪人呈現內容
而不是凸顯采訪記者自身的情商
從那以后,我每次看到某臺那幾位被廣大網游表揚高情商的主持人時
我都會想如果當初跟我一起參與訪談的不是那位女記者
而是這情商超高的幾位,后果會怎么樣?
我想我訪談的過程也許會很開心
但我拿到的調研報告一定是注滿了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高情商報告,對關注真實性的投資分析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而同樣如果一款訪談節目做成這樣,你除了看到虛假的情商以外,什么深刻的東西都看不到
盡管我也不喜歡魯豫,但我覺得他比某臺幾位天天標榜高情商的主持人,不知道高哪兒去了
正規采訪一步步套壓力挺大的,而且甚至有點風險。
魯豫這樣的采訪,就算魯豫問了個敏感問題,嘉賓也可以回答而且不會被完全認真的對待(就好像哄小孩的話不會被當真一樣)
這樣既可以回答一部分問題,又不算是太正式,風險比較小一些。
所以魯豫有約的嘉賓明明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被魯豫帶著跑偏),但是這些話幾乎都沒有造成過什么惡果(放在其他訪談里面肯定會有后果)。
大家又都是想聽這樣的話的。
畢竟,當蠟筆小新當主持人的時候,沒人會太在乎嘉賓說的事情,但是如何應對蠟筆小新會很有趣——這個過程中,對話就僅限于嘉賓和魯豫比較多,所以相對安全,也不需要引入太多別的內容。
更何況我們確實愛看蠟筆小新啊,我們覺得搞笑的地方往往也是蠟筆小新問出了一些耍寶但不好直接回答的問題(但問題本身并不是很具有破壞力)。
你就理解成魯豫在采訪過程中總是好端端的說著,然后突然說“啊,你不開心了,我給你表揚個節目吧?”
“嘿~屁股光光外星人!”
如果光是蠟筆小新,那沒什么了不起的
關鍵是這個蠟筆小新,讓這樣一個能找到如此牛逼人物的團隊,依然讓她做主持人而不是找一個真正的蠟筆小新。
蠟筆小新有很多,但是能穩住自己位置的蠟筆小新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