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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晃晃的人世間,你會選擇怎樣的人作伴?
租住小區的單元門鎖一直是壞的,最近物業給修好了。本來是好事,但我們只有一把鑰匙,一直掛在我的鑰匙串里。為了阿美進出方便,我打算去配一把。
這是一家彩票投注站,在小商場入口的大廳里,除了賣彩票,還提供配鑰匙的業務。
我第一次去配鑰在半年前,當時懶得每節課都要去借教室多媒體機柜的鑰匙,就尋思自己私下去配一把,用起來方便。
走到彩票柜臺前,我拿出要配的鑰匙給店主看。店主看上去三十歲不到的樣子,留著利落的短發,胡須刮的不是很干凈,但卻不會讓人有邋遢的感覺。
“你這種鑰匙不好配。”店主眉擠了一下,抬起頭很誠懇地對我說。
噢,眼睛有神,人就不頹鹿,也看起來就很有朝氣。
不等我答話,店主又說,我試著給你配一把,不保證成功,也不收你錢。
說話間,他已經起身從柜臺起身,飄到三米外的配鑰匙攤前了。
我這才發現,他是拄了拐的。在他飄進攤后面之前,我瞥見他右腿小腿是缺失的,褲管好像是用繩子扎在膝關節根部的位置。
時間太短,看不真切。而且,盯住別人的缺陷,無異于當眾羞辱,是不太禮貌的。
很快,鑰匙配出來了。
“應該是不太行,你拿回去試試吧。”店主仍舊一臉誠懇,把鑰匙遞給我。
“好的。”我接過配好的新鑰匙和原配對比了一下,還原很高,但鑰匙坯卻不太一樣。我明白,店主已經很盡力了。
“估計是不行,不收你錢。”店主再次強調不收錢,口氣里可以聽出謙意。
但他對我何必有什么謙意呢?鑰匙匹自然也有成本的,明知配不成,仍舊廢掉一把鑰匙匹幫我去嘗試,該有謙意的應該是我。
“那這種幫我配兩把吧。”我從鑰匙串里擇出另外一把普通門鎖的鑰匙對店主說。
店主拿眼一打量,立馬連聲說可以,語氣堅定,自信。
片刻功夫,兩把鑰匙出來了。
店主遞給我鑰匙,“回去試試,不行來找我。”字面意思是對售后服務的保證,語氣里卻透著顯而易見的自信,對自己手藝的自信。
我接過鑰匙,邊說謝謝邊去柜臺掃碼付錢。付款頁面出來了,我頓了下抬頭看了一眼雙色球的中獎號碼走勢圖,不如買幾張碰碰運氣,也算付了廢掉的那把鑰匙錢。
不要多想,生活并不是電影,并沒有那么多巧合際遇,機打了五張雙色球,一分錢也沒有中。
雖然獎沒有中,但我記住了店主的實在,不單是因為他身體的缺陷。
這次又來配鑰匙,店主顯然不記得我了。他照例坐在柜臺里,接過我的鑰匙。
“鑰匙怎么有點彎了。”
“怎么,不好配?”
店主用手輕輕掰著鑰匙,沒有說話直接起身飄到配鑰匙攤后,這次,我瞥見了他的拐,一把尋常的拐,沒什么特別的。
鑰匙配完了,店主遞給我,照例說了一句,回去試試,不行來找我。
我接過鑰匙,道了聲謝謝。
這時,從小商場里面踉蹌地走過來一個女人,和店主年齡相仿。
嗯,她是店主的妻子。我一下想起來上次配鑰匙的時候,柜臺里坐著的正是她。店主妻子應該是有些跛足,但還沒到需要拄拐的地步。
店主夫婦讓我想了最近熱播劇《人世間》里的周秉昆和鄭娟。

劇里有這樣一個場景,半夜三更,屋頂漏雨了。剛出獄不久的秉昆忙活了一通,頹然地坐下,像泄了氣的皮球。秉昆對生活失望了。好在,還有鄭娟。夫妻倆坐在炕頭,一碟剩菜,兩杯小酒,貼已的話就像暖流一樣,在逆境中給彼此慰藉。
劇里人總講,婚姻最大的意義就是夫妻間相互陪伴,共同抵抗人生的風雪和無常。茫茫人世間,找到那個愿意相互扶持,共同抵抗無常與苦難的人,何其難啊?找到了又何其幸啊!
所以,有伴的人當知足。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且行且珍惜。
搖搖晃晃的人世間啊,平凡的蕓蕓眾生,大時代里寄居,認真地討生活,小心翼翼躲時代的塵埃。管他歲月枯榮,管他世界風云。最好就這么平凡著,不要和大事發生關系。小人物遭遇大時代,誰能有萬權退身之策?就別提占一點生命饋贈的小便宜了。
彩票站夫妻倆開心地交談著什么。我聽不清,也無意窺別人的隱私。萍水相逢,保留對彼此的善意和距離,應該是成年人理性的選擇。
我掃碼付錢,聽到已?款六元的提示音,和店主示意錢已付好,轉身出了商場。
乍暖春日,穿著冬衣走在街上,已經有些熱了。手里握著剛配好的鑰匙,心里默默想,以后阿美就可以隨便出門,不怕被鎖在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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